
长城修缮现场
蜿蜒的长城上,花香飘过。
拌浆、码砖等声响交织,长城修缮技工们弓腰工作的身影,增添了别样的美。
北京箭扣长城南段修缮工作正在进行。
长城修缮刻不容缓
箭扣长城,距北京怀柔城区30公里,因形如“满弓扣箭”得名。它东达山海关,西通嘉峪关,西南则连接八达岭、居庸关,军事地位险要。近8000米的城墙在燕山峭壁上跌宕蜿蜒,有“万里长城最险段”之称。
登上海拔958米的节点,举目远眺,能清晰看到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长城如三条丝带,结成一个大大的花结。
“因军事地位险要,这里的长城敌楼密集,墙体高大,以砖石包墙、碎石填心。”北京市文物局局长舒小峰介绍。
岁月变迁。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的水患、地震、雷击、植物根系等,都对长城产生了不可小觑的破坏。
此次修缮之前,箭扣段已面临一系列病害威胁和破坏:墙顶树木丛生,一些位于地势险峻处的边墙出现坍塌残损,砖石坠入深谷,地面酥散破碎,危及结构安全,双侧垛口墙带箭孔大部分坍塌。此外,“驴友”踩踏等也加速了长城砖石破损。舒小峰说,修缮箭扣长城,减缓其自然风化和损毁的速度,已然刻不容缓。
2016年,箭扣长城启动修缮工作,目前,最负盛名的天梯和鹰飞倒仰两段共1003米已完工。
今年1月,国家文物局正式批复箭扣长城东段和南段修缮方案。未来3年,合计2772米的长城和17座敌台敌楼将完成修缮。
材料运输不易 修缮技术难
从山脚下到山上,是羊肠小道,树林密布、杂草丛生、坡陡路滑。记者拄着山桃木枝作的手杖,手脚并用、呼哧带喘攀爬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了长城之上。
蜿蜒峭壁上修长城,将条石、白灰、水等修缮材料运输上山,难。
“我们需组织农用车一次上山倒料,再用骡子二次上山驮料,驮到不能行走处,设集中临时堆放点,一人赶一头骡子,每天驮4到5趟,每趟驮240斤,再由临时堆放点三次采用人抬肩扛。一人一天背10多趟,方砖一次背2块,城砖一次背3块。” 运输的高师傅说,坍塌滑坡的条石采用爬坡方式, 架子、爬坡机、绞磨、人抬等倒运,由200多米山谷倒回的条石需多次倒运至归砌原位。异常艰苦的劳动,让骡子累得站立不住,每天都会为它们加玉米、黑豆等吃食。
修缮工程所在区域是严重缺水区,借用最近农村300米深井提水,需经4级扬水,铺设近3500米管道保证施工用水。
长城保护修缮是科学严谨的研究性项目,如何修复好,更难。
程永茂,施工单位总工程师,虽个头不高、头发花白,但身体矫健,丝毫看不出他63岁的年纪。
“城墙依山势而建,没有垂直线、水平线,城砖、石料的尺寸、角度各有特点。” 程永茂说。15年的长城修缮中,他总结出“随层、随坡、随弯、随旧、随残”的施工原则,不但每一块城砖均为手工修整,黏合时还要使用桐油掺和白灰勾缝,勾成“荞麦棱缝”或者“泥鳅背缝”;尽量使用老砖,如需添配新砖,要选用优质传统工艺烧制的城砖、方砖。
“这段墙体采用三顺一丁和十字缝两种做法,施工中严格控制暗丁及拉结,条石砌筑控制拉丁石,坍塌部位地基凿成倒马蹄状,保证基础稳定。” 程永茂边说边向记者指看修缮的区域,看不出有明显修复过的痕迹。
“在152号、153号敌楼前后,保留下的树是九棵山桃、山杏,约莫有手腕粗细。它们长在斜坡上,不影响排水。而且树龄比较长,已经和砖石紧紧抱在一起。就像医生看病一样,我们会定期对这些树检查,一旦发现对墙体结构有威胁,就进一步制定解决方案。”舒小峰说,箭扣长城的维修始终遵循 “最小干预”的原则,并注重周边环境安全。
2000年至今,北京已开展了近百项长城保护工程。在修缮过程中还充分利用无人机、传感器等技术对长城本体保存现状、险情“病害”进行全方位数据采集,制定抢险修缮方案。
用正确理念 下绣花功夫
长城历经时间洗礼,大部分已经成为残迹。如何既保留历史之痕、时间之美,又保证文物安全,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箭扣段长城保护修缮工作是北京长城文化带建设的一个缩影,展现了长城保护的理念演变、模式创新、技术提升。”宋新潮说。
长城修缮必须遵循不改变原状、最小干预、真实性、完整性等中国文物保护原则。
宋新潮强调,长城保护不仅要确保长城本体和周边环境安全,也要保护长城所承载的价值内涵。
不可否认,由于时代观念和技术的局限性,当代人所开展的保护修缮工作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长城的现状,一些历史上的不当干预甚至会减损长城的文物价值。
“因此,现在很多专家强调最小干预原则,就是要把干预限制在保证文物古迹安全的程度上,用最小的人为干预,解决影响文物安全的病害问题,特别是结构稳定性问题,确保文物安全。” 宋新潮补充道。
首先要精准勘察,用绣花功夫抓好勘察设计环节,找准病害、对症下药。
宋新潮介绍,要坚持预防为主、原状保护原则,做好日常保养维护和局部抢险加固,这是今后长城保护工作重点。我们要坚持价值优先、整体保护原则,将研究工作贯穿长城保护项目始终,充分理解长城价值内涵、形制特色,以及局部点段与长城整体的价值关联,这是保护工作的前提和基础;要坚持因地制宜、分类保护原则,根据类型特点、环境状况等客观条件,有针对性地制定长城保护措施。而对于价值突出、具备开放条件的长城点段,则按照不改变原状、最低程度干预原则进行修缮,保护历史过程中形成的价值及体现这种价值的状态。
同时,国家文物局将重点加强长城保护修缮项目事中事后监管,组织专业机构和专家赴多地开展工地检查和技术指导,每年举办长城保护的专题培训班、工作会议等,引导地方树立正确的保护维修理念,提升保护管理能力,避免出现过度干预、不当干预等问题。
保护长城 需要你我
“长城伴着我长大,我对长城有特殊的感情,守护好长城是我的责任。”长城专职保护员赫金悦告诉记者。
为实现精准管理、精细守护长城,北京聘请了专职长城保护员。
赫金悦是箭扣长城山脚下西栅子村土生土长的,今年43岁了,他自己算了算,为了做好巡查工作,去年爬了102次长城。
“长城专职保护员每周至少两次对所分管的长城本体、附属设施及其周边历史环境、风貌、长城保护标志和有关防护设施进行全面巡查,清除长城本体及周边垃圾;对在长城本体上进行刻画、喷涂等违法行为进行制止;此外,还要对非法攀登未开放长城的人员进行劝阻,对破坏长城本体、盗窃长城构件等违法犯罪行为,立即制止,通过拍照、录像等形式取证,做好详细记录,向长城所在镇人民政府报告。”舒小峰介绍。
我国大量的长城分布在交通条件差、自然条件恶劣、人迹罕至的山区、戈壁、草原等区域,管理、巡查、维护难度非常大。
“推动全民参与长城保护也是提升长城保护水平和效果的重要途径。”宋新潮强调。
按照《长城保护条例》第十六条的规定,国家文物局出台了《长城保护员管理办法》,督促、指导地处偏远的长城段落所在地政府或者其文物主管部门聘请当地群众担任长城保护员,对长城进行巡查、看护,并对长城保护员给予适当补助。
据统计,目前全国已有长城保护员超过3000人,各省区市长城基本实现了保护全覆盖。
近年来,国家文物局拨专款为长城保护员提供了巡查设备和装备等,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基层文物工作者装备严重缺乏问题。
“国家文物局非常支持各类社会力量参与长城保护工作。近年来,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长城小站’等社会组织在引导公众参与、宣传保护理念、开展青少年教育等领域进行了大量尝试,发挥了重要作用。”宋新潮说。
2016年开始,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发起“保护长城加我一个”全民公募项目。这是中国国内首个利用社会力量和社会资金用于长城文物本体保护维修的公募项目,目前已启动的长城箭扣段二期、喜峰口段保护维修所需资金,大部分来源于社会募集。
此外,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还联合腾讯、英特尔等科技企业,北京大学等高等院校,以及部分民间组织,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进行了维修理念、管理机制、宣传推广、科技创新等方面探索。
为进一步加强长城保护工作,共享各地长城保护、研究与利用成果,促进长城文化传播,2018年6月,长城沿线保护管理机构、相关专业研究机构,共同发起成立了“长城保护联盟”,并发布了联盟章程。下一步,“长城保护联盟”将在长城统一标识、统一解说、统一宣传,以及长城保护管理相关理念、经验、技术交流等方面进行探索和尝试。
凝心聚力 久久为功
根据《长城保护总体规划》,我国各时代长城资源分布于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西省、内蒙古自治区、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山东省、河南省、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15个省区市的404个县(市、区)。在2000多年的营造史中,先后历经了我国古代的春秋战国、秦、汉、唐、明等12个历史时期,现存长城文物本体包括长城墙体、壕堑/界壕、单体建筑、关堡、相关设施等各类遗存,总计43000余处(座/段)。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长城保护工作。国家文物局于2010年完成资源调查、2012年完成长城认定、2015年完成信息系统、2016年指导地方完成省级规划编制、2018年完成《长城保护总体规划》编制。2019年1月7日,国务院正式同意规划。2019年1月22日,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印发该规划。
据了解,2005年至今,中央财政拨付长城保护专项经费超过25亿元,组织实施了一批长城保护修缮项目。2016年以来,中央财政累计投入4.47亿元,组织实施105个保护修缮项目,并在2018年重点开展了甘肃、青海等省汛期长城险情隐患排查和保护工作,有效消除了部分安全隐患,改善了长城保护状况。
“今后,国家文物局将继续推动实施《长城保护总体规划》,以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为契机,督促各地切实履行长城保护管理责任,完成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公布工作,确定公布国家级长城重要点段名单,编制完成并公布省级长城保护规划,强化各类长城保护队伍建设,全面推进长城价值及保护管理研究。同时,加大推进长城保护领域创新力度,深入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创新长城保护项目管理模式,启动长城监测预警体系建设,更好地发挥长城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独特作用。”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表示。(徐秀丽)